《青青河畔草》是《古詩十九首》中的第二首。
《古詩十九首》是中國最古老的,、成熟的一組文人五言詩,,最早見于南朝梁蕭統(tǒng)編撰的《昭明文選》。近人考證,,《古詩十九首》大概作于東漢末年,,是建安詩的前驅(qū),。
《青青河畔草》是這樣寫的:青青河畔草,,郁郁園中柳。盈盈樓上女,,皎皎當窗牖,。娥娥紅粉妝,,纖纖出素手。昔為娼家女,,今為蕩子婦,。蕩子行不歸,空床難獨守,。
對于這首詩,,歷來有不少解釋。比如,,散文家,、學(xué)者、詩人朱自清認為,,這顯然是思婦的詩,,主人公便是那“蕩子婦”。
而且,,如果僅從詩的字面來解釋,,特別是后四句,它簡直就是淫詞艷句,。奇怪的是,,這首看似淫詞的詩為何被后世奉為千古名篇?
文學(xué)批評家鐘嶸在《詩品》中盛贊《古詩十九首》:“文溫以麗,,意悲而遠,,驚心動魄,可謂幾乎一字千金,!”文學(xué)理論家劉勰在《文心雕龍》中說《古詩十九首》:“實五言之冠冕也,!”
這是為什么呢?王國維給出了自己的解釋:無視為淫詞,、鄙詞者,,以其真也。五代,、北宋之大詞人亦然,,非無淫詞,讀之者但覺其親切動人,;非無鄙詞,,但覺其精力彌滿。
大概的意思是說,,人們之所以不把《青青河畔草》“視為淫詞”,,是因為它寫得真實。五代、北宋的大詞人也是這樣,,他們的作品并非沒有淫詞,,但讀者只感覺到它的親切動人,卻感覺不到它的“淫”,。
王國維是近現(xiàn)代之交享有國際聲譽的中國學(xué)者,,被魯迅奉為國學(xué)大師�,!度碎g詞話》是王國維關(guān)于文學(xué)批評的扛鼎之作,,被詞論界奉為圭臬,是晚清以來最有影響的著作之一,。
那么,,情況果真像王國維所說的這樣嗎?
我們暫且來看看唐代詩人崔顥,,就是那位在黃鶴樓題詩并讓李白自愧弗如的才俊,。
當時的北海太守、大書法家李邕,,盛情邀請崔顥會面,。崔顥到了后獻上自己創(chuàng)作的新詩,門人拿給李邕看,,首句是“十五嫁王昌”,。李邕立馬就火了,叱責“小子無禮,!”
“十五嫁王昌”寫得不真嗎,?當然不是。李邕性子太急了,,還沒有讀完這首詩就發(fā)火,。其實,崔顥的這首詩興象是很巧妙的,。它就像一個榴梿,,外面臭,里面香,。李邕卻一聞到臭味,,就把整個榴梿都扔到垃圾箱去了,殊為可惜,。
《青青河畔草》不被“視為淫詞”,,也正因為其有“象外之意”。它的主旨并非愛情,,更非色情,。正如詩論家胡應(yīng)麟所說:《十九首》……隨語成韻,,隨韻成趣,辭藻氣骨,,略無可尋,而興象玲瓏,,意致深婉,,真可以泣鬼神,動天地,!
清人方廷珪在《文選集成》中說:“以女之有貌,,比士之有才,見人當慎所與,�,!边@就說出了真正的奧妙之所在——以美女比況才子,美女托付終身要謹慎,,所謂女怕嫁錯郎,;才子出仕做官也要謹慎,所謂男怕入錯行,。女人如果嫁錯了郎君,,那就會痛苦一生。男人如果投錯了主,、跟錯了人,,要么是騎虎難下、攀龍墮天,,要么就是終生悔恨,、噬臍莫及。
因此,,古語云:良禽擇木而棲,,賢臣擇主而事�,!肚嗲嗪优喜荨分械倪@位女主人公,,就是嫁錯了郎,“昔為娼家女,,今為蕩子婦”,,結(jié)果是“蕩子行不歸,空床難獨守”,。這才是《青青河畔草》的象外之意,。